祁跡下車後，萬初空已經等在外面。

夜晚的風是溫熱的，甚至有點悶，萬初空的身形太好認了，茫茫夜色裏一眼就能望見人影。被粉絲吹出圈的“神顏”，沒有一丁點遮掩地展露在人前，祁跡走過去，為了不顯得自己格格不入，默默扯了臉上的口罩。

“晚上好。”萬初空十分自然地朝他打招呼。

上一次見面還是去祁跡家裏。

祁跡點點頭，同樣回了一句“晚上好”，已經過了淩晨十二點，四周漆黑一片，零星車輛從大道上駛過就是最大的聲響。

兩個人走靠樹蔭的那條小路，這個時間段附近會開門的除了便利店就是街邊攤。

“去個人少的地方行嗎，咱們兩個這樣都不太方便。”萬初空適時開口。

祁跡讚同地點頭，可越走離小吃街越近，燒烤和海鮮的味道彌漫而來，本來已經麻木的胃逐漸被喚醒。

他好餓。

街巷裏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，連樹上都繞著橙黃色的燈泡，氛圍好像過節，露天幾桌圍了好多人。

按照祁跡原本的計劃，應該是在便利店的空位上隨便吃個飯團喝一杯甜橙汁，或許還會額外獎勵自己一個布丁。

可萬初空一出現，他就完全被帶著走了，雖然困惑兩個人要去哪裏，但踟躕半天還是沒有開口問一句。

總不能把他拐跑了。

跟著走就是了。

還沒有走到地方，萬初空先問祁跡：“一直到下個月底你都會這麽忙嗎？”

祁跡思考一下：“差不多吧，因為不止要排練，還有通告要跑，時間上要有所協調。”

萬初空跟著點點頭，“那挺辛苦的。”

祁跡連忙說：“不辛苦不辛苦，大家都一樣的。”

萬初空饒有興趣地看他，“哪裏一樣？”

祁跡絞盡腦汁：“你拍戲也要記臺詞記動作，進入角色情緒……”

萬初空突然問他：“你看過我演的電視劇？”

祁跡苦哈哈，生怕自己說沒有看過，對方再把自己滅口，於是折中道：“我只看過電影……”

“哪一部？”

祁跡：“……”

說《蟬時》一定會被滅口。

祁跡支支吾吾，萬初空聲音放輕，聽上去很溫和，說出的話卻是：“沒看過就沒看過，不用特意說謊，我不會介意。”

祁跡不由心生愧疚，小聲說了下名字。

萬初空湊近一些，“不好意思，我沒聽清。”

祁跡視死如歸，用正常音量又重覆了一遍。

萬初空連眼都沒眨一下，只是說：“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了，不能算。”

咦？不是說這是雷區嗎？

萬初空也沒有爆炸啊。

“為什麽不能算？”祁跡鼓起勇氣問。

“以前是以前，現在是現在。”萬初空回答完反而笑起來，“你又沒說錯，為什麽不敢看我？”

祁跡隨便扯謊：“可能因為你太高了，讓我有點壓力。”

團裏六個人，四個人都比他高。但是從沒有人給他這樣的感覺，明明對方什麽都沒做，態度也很溫和，但祁跡就是不敢看。好像男人和他不是同一物種，一旦對視就要被抓住了。

“那我可以低下來一點。”萬初空說著靠近他，祁跡下意識擡起頭，距離驟然縮短，彼此眼裏有對方的影子。萬初空擡了擡祁跡頭上的帽子，手指隔空點在鼻梁，“你今天有戴美瞳嗎？”

祁跡晃過神，緩慢眨了下眼，睫毛似乎碰到萬初空的指尖，又似乎是他的錯覺，“……沒有。”

世界模糊一點也不全然是壞事。

現在他的視野裏是萬初空那張英俊到幾乎挑不出毛病的臉，連同鼻梁那顆淡色的小痣都清晰可見。有時候不得不感慨，上帝造人從來不公平，好看的人連臉上的痣都是點睛之筆。

萬初空忽地站直，朝他身後指：“轉頭，到了。”

祁跡還在發蒙，聽從指令往後轉頭，入目是巷子裏很普通的一家店面，裏面的人也很多，他猶豫要不要進去，萬初空直接拽住他的胳膊，把他往側門帶。

“是這邊。”

到了後院，只見萬初空掀開後廚的門簾朝裏面打了聲招呼，老板娘笑呵呵走出來，臉是圓滾滾很有福相。

祁跡站在一旁聽兩個人講話，從兩個人的對話中得知這人是萬初空母親的朋友，同時也是鄰居。直到萬初空朝婦女介紹：“我帶朋友來吃飯。”

婦女這才看見他身後的祁跡，祁跡戴了帽子，大半張臉都在陰影裏看不見。

祁跡連忙把帽子摘下來，燈光透出屋子，照亮他的眼睛，“你好。”

“呀。”婦女連忙看了萬初空一眼，“快進屋裏坐，一看就和山兒一樣是大明星！”

祁跡註意到女人對萬初空的稱呼，忍不住擡頭看他。

萬初空正好也在看他，兩個人的視線撞上。

萬初空冷靜問：“看什麽？”

祁跡立刻心虛：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
下次會註意，下次偷偷看。

“對不起什麽？”

萬初空總能一臉平靜地問出別人回答不上來的問題。

祁跡顯然不在”別人“的範疇內，因為他誠懇地回答了：“不該看你。”

萬初空擡起手遲疑片刻，最終把手落在他的腦袋上，輕輕推了一下，“我沒有說不能看。”

長相出眾的人從小被看到大，萬初空自然不會逮著每一個看他的人問你看什麽。

但他不肯放過祁跡。

後院很安靜，兩個人坐下來後萬初空問他：“你很餓了吧？”

祁跡也不矜持了，重重點頭。

萬初空起身，“等一下，我去催催。”

身處在不熟悉的地方祁跡有點拘束，低下頭把嘴巴貼在杯壁小口啄水喝，不是渴，是餓的。

燈光落在他的頭頂發旋，萬初空回來就看到他像小動物一樣的行為。

“你的頭發，”男人出聲，祁跡立刻擡起頭，萬初空嘴角勾起弧度，“比照片上看著還淺。”

“什麽照片？”哪裏來的照片？

萬初空一臉坦然：“忘記哪裏看見的，可能是你後援會發的。”

祁跡這回徹底怔住，表情呈現出空白：“……為什麽要關註我的後援會？”

“沒有關註。”萬初空說，“搜索時看到的。”

更奇怪了好嗎！

為什麽要搜他啊！

但緊接著上菜的服務員來了，祁跡的註意力瞬間被轉移。

好香好香。不知道是不是太餓了，祁跡覺得眼前這兩道菜一定非常好吃。

萬初空甚至朝他推了推盤子，“菜還沒上齊，你先吃。”

“你不是也沒吃飯嗎？”祁跡擡起頭，淺發色沒辦法搭配深眉，染發的時候發型師順便給他染了眉毛，比淺金色深一個度，襯得眼眸更黝黑，仿佛有水含在瞳仁裏。

萬初空撚了下被盤底熱度燙得微微泛紅的手指，“嗯，我和你一起吃。”

菜都是平常的家常菜，祁跡夾了一塊糖醋裏脊放進嘴裏，舌尖瞬間被熱度包裹住，嘴裏來回倒了幾下才吞下去。

祁跡說：“好好吃噢。”身後仿佛有尾巴擺起來。

淺金色的小貓。

好特殊。

舌尖被燙紅了，是貓舌頭。

萬初空顯然已經吃慣了這裏的飯菜，沒有顯露出特別的神情。

因為距離近又有燈光照耀，祁跡很快發現萬初空身上粘著細小的絨毛，下意識伸出手去摘。

萬初空也下意識躲了下。

祁跡收回手，“有貓毛。”

萬初空抿了下唇，眼睫落下去，鴉黑的一片陰影，“嗯，謝謝。”

這只是一個小插曲，祁跡很快拋到腦後。

長久以為的習慣讓他吃到八分飽就放下筷子，萬初空問他：“吃飽了？”

祁跡點頭。

“吃太少了。”食量也像貓。

“這麽晚吃太多不好。”祁跡隨便說了一句。

萬初空聞言放下筷子，祁跡連忙道：“哎別……”

萬初空擡起眼，“你想我繼續吃？”

祁跡試圖組織語言。

祁跡組織語言失敗。

萬初空不逗他了，跟他說：“我吃飽了。”

祁跡這才松了口氣，要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就不吃了，那他的罪過可就太大了。

這家飯館的家常菜做得確實很好，完全不輸大酒店。

直到結賬時祁跡看到萬初空劃出去的數額，不由凝噎，是他天真了。

外屋那幫喝得滿臉通紅光膀子劃拳，腦袋上沒幾根頭發的中年男人應該都比他有錢。

反觀他，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男團愛豆罷了，完全不值一提！

萬初空見祁跡四處看，側過頭手掩在他耳邊說：“這裏只接待熟人，不用擔心被誰看到，他們不會註意我們。”

他們離很近了，萬初空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，和嬰兒一樣。

祁跡點點頭，他沒擔心這個，隨即道：“錢我微信轉給你可以嗎？”

萬初空眼睛盯著他，“不用，這頓算我請你的，你要是實在介意下一次可以請回來。”

和老板娘道別後，兩個人原路返回，此時已經淩晨一點，街巷仍是熱鬧一片，最外圍的一家路邊攤甚至多了兩桌年輕人，幾個女孩正在擺姿勢自拍，祁跡微微拉低帽檐低下頭，萬初空見狀擋在他身前。男人的肩背寬闊，把他遮個七七八八。

走出那條街，周身變得分外寂靜，道路兩邊除了樹木沒一個人影。

萬初空忽然問他：“祁跡，你家裏支持你進娛樂圈嗎？”

“無所謂支不支持吧，我爸對我沒什麽要求，我媽會有點意見，她覺得做這行太久不能著家，但我要是堅持她也不反對我。”

這回答很平庸。

萬初空點點頭，祁跡看向他，“你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萬初空嘴角勾起笑意，似乎就在等這一刻。

可祁跡卻說：“沒什麽。”

萬初空歪過頭看他，“為什麽不問了？”

祁跡搖搖頭，就像他回答的那樣，無所謂支不支持，萬初空都走到這裏了，家裏人不支持又能怎麽樣。他站在這裏，本身就是一種答案。

路過便利店，萬初空忽然說要他等一下。

祁跡站在外面等了沒幾分鐘，萬初空從商店出來，手裏只拿了一個布丁和一袋牛奶。

萬初空把布丁遞給他，祁跡條件反射性伸手接過去，剛剛眨了下眼，就聽萬初空一本正經說：“這算不算定情信物？”

祁跡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萬初空繼續：“相互交換過後就算私定終生了。”

這一回祁跡終於忍不住，失聲道：“你到底搜索什麽關鍵詞？！”

他不會說自己心裏已經有答案了。

因為這篇見鬼的同人文，付霜前天在舞室大聲朗讀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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